“一支三价流感疫苗5.5元，比奶茶还便宜”“二价HPV疫苗从300元跌至27.5元，降幅近90%”——近期疫苗市场的价格跳水，让“疫苗比奶茶便宜”从调侃变为现实。这场由供需失衡、同质化竞争引发的内卷，正将疫苗行业推向“寒冬”，却也倒逼行业重新审视：低价竞争是“普惠”还是“隐患”？  

价格战全景：从HPV到流感疫苗，集体“跳水”

疫苗市场的“内卷”已蔓延至多个主流品种：  
• HPV疫苗：二价HPV疫苗中标价从2022年的245元/支（沃森生物）跌至2025年的27.5元/支，万泰生物同类产品从超300元降至不足30元；九价HPV疫苗国产定价499元/支，倒逼进口产品推出“打一针送一针”变相降价。  

• 流感疫苗：2025年北京政府采购中，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的三价流感疫苗中标价仅5.5元/支，创公费疫苗价格新低；四价流感疫苗价格也跌至百元以下。  

• 其他品种：带状疱疹疫苗、23价肺炎疫苗、水痘减毒疫苗等主流品种均卷入价格战。  

这场“没有最低，只有更低”的竞争，直接降低了公众接种成本，但背后是行业“产能过剩”与“需求疲软”的尖锐矛盾。  

内卷背后：同质化、需求弱，企业“被迫降价”

疫苗行业陷入价格战，核心原因有二：  

1. 供给过剩：低水平重复开发，市场红海化  
随着同类疫苗扎堆上市，产品同质化严重。以HPV疫苗为例，大量企业盲目跟风布局，但研发周期长（从研发到上市需数年），待产品上市时市场已饱和。刘沛诚（中国疫苗行业协会市场专委会副主委）指出，“低水平重复开发”导致库存积压，企业被迫以“地板价”中标清库存。  

2. 需求疲软：新生儿下降+疫苗犹豫，有效订单不足  
需求端增长乏力加剧了供需失衡：  
• 新生儿数量下降：直接减少儿童疫苗需求；  

• 疫苗犹豫：部分公众对疫苗安全性、有效性存疑，主动接种意愿低；  

• 接种率低迷：以上海为例，2025年流感季全人群接种率不足5%，60岁以上老年人不足5%，18-59岁人群仅2%。  

供需错位下，企业陷入“不降价卖不掉，降价亏更多”的恶性循环。  

低价双刃剑：公众信任受冲击，行业长期受损

价格战的“普惠”表象下，暗藏多重风险：  

1. 质量信任危机  
当疫苗价格低至“个位数”，公众难免质疑：“低价能否保障质量？”“是否存在偷工减料？”这种疑虑可能转化为对疫苗安全性的不信任，甚至导致“宁愿不接种”的消极心态。  

2. 行业可持续发展受阻  
持续低价挤压企业利润，削弱其在质量控制、研发创新上的投入。若因成本压缩引发质量风险，将严重冲击疫苗行业公信力。孙晓冬（上海市疾控中心副主任）强调：“需将价格稳定在‘民众可负担、企业有合理利润’的平衡点，才能兼顾公共卫生安全与长期技术储备。”  

3. 公众价值认知扭曲  
过低的定价可能让公众误以为“疫苗本就廉价”，不利于建立“为健康预防付费”的合理观念，进一步抑制接种意愿。  

行业阵痛：企业业绩普跌，市场出清进行时

价格战已重创疫苗企业业绩。2025年前三季度，14家疫苗上市公司中，10家归母净利润同比下滑，行业龙头智飞生物营收降66.53%、净亏损12.06亿元（近十年最差）。  

但刘沛诚认为，这种“完全竞争”是产业从分散走向集中的必经阶段：“竞争将淘汰劣质企业，为优质企业腾出市场空间。”他预计，随着库存出清，2026年企业排产将更趋理性。  

破局之路：从“价格战”到“价值战”

要走出内卷，需从供需两端发力：  

1. 供给侧：遏制无序竞争，引导有序发展  
行业协会已发布倡议，抵制“低于成本价竞标”，强调保障质量。政策需引导企业通过技术升级（如开发多联多价疫苗）、差异化竞争（如聚焦成人疫苗、慢性病防控疫苗）摆脱同质化困局。  

2. 需求侧：提升接种率，激活潜在市场  
• 加强科普教育：纠正公众对流感等疾病严重性的认知偏差，消除“疫苗犹豫”；  

• 优化接种便利性：借鉴智利经验，在商场、社区设临时接种点，提供上门服务；上海已尝试延长门诊时间、增设临时接种台，2025-2026流感季接种量同比增34%；  

• 政策引导：依托“健康中国”战略，推动“医防融合”，在医疗机构设成人接种门诊，下沉服务至社区，提升可及性。  

3. 长期潜力：老龄化+慢病，打开新增长空间  
中国慢性病患病率预计达35%-45%（影响5-6亿人），慢病管理市场规模超6万亿元，为成人疫苗（如带状疱疹、肺炎疫苗）创造需求。政策推动“以健康为中心”的医防体系转型，老年群体、慢性病患者等重点人群接种率有望提升，成为行业新增长点。  

结语：从“低价内卷”到“价值共生”

疫苗比奶茶便宜，是市场竞争的阶段性产物，却也敲响了行业警钟：低价竞争不可持续，唯有回归“质量为本、需求为根”的逻辑，才能实现“民众可负担、企业有利润、行业有未来”的良性循环。随着市场出清与需求激活，疫苗行业或从“寒冬”走向“价值共生”的新阶段——毕竟，疫苗的本质是“健康的守护者”，而非“价格战的牺牲品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