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双十一期间，杭州萧山丽晶国际——这座曾“活跃着近2万名主播和打工人、GDP相当于一个镇”的网红直播地标，却尽显冷清：大堂闸机“生人勿近”，早10点等电梯的人寥寥无几，一居室租金从三千多降至两千出头仍有50余套空房待租。不止丽晶国际，辛选撤离滨江、向太退租“智慧之门”、杭州写字楼空置率达27.7%……“杭州网红大撤退”的传言愈演愈烈。这场退潮背后，是电商行业的下坠、从业者的过剩，以及在阵痛中仍未熄灭的坚守。

一、退潮现场：从“淘金圣地”到“冷清地标”

丽晶国际的兴衰是杭州直播行业的缩影。2019年前后，其LOFT户型因“商住两用、楼上睡觉楼下直播”成为四季青服装档口老板首选，鼎盛时期等电梯需十分钟，楼道里满是讨论直播数据的声音。如今，房产中介直言“大型直播间基本消失，只剩个人拍摄”，安居客显示其空置房源达147套。

头部机构的撤离更具象征意义。2025年4月，辛选从杭州滨江搬回广州，海威中心3号楼人去楼空，楼下星巴克因客源流失关门；“疯狂小杨哥”离开滨江博地中心，港圈豪门向太退租重金打造的“智慧之门”办公楼。曾经因直播电商热闹非凡的滨江区域，如今被写字楼空置率创历史新高的阴影笼罩。

二、从业者困境：主播、老板与打工人的集体承压

主播：流量焦虑与身体透支的双重煎熬。曾经“时薪160元、日赚五六百”的主播，如今时薪腰斩至80元仍面临激烈竞争。31岁的程星瞳曾在杭州做带货主播，旺季月入十万，但需每天保持4-5小时高亢奋直播状态——“像被强光照射的犯人，时刻关注流量曲线，掉量就得上福利款”。长期咖啡因刺激、睡眠紊乱让她气血两虚，“播不到三小时就双腿发软”，最终选择回老家。新人主播更面临“低薪高强度”困境，部分公司要求播6小时却开低价，被业内吐槽“招黑奴”。

老板：库存积压与电商税的双重挤压。电商老板们被困在“巨额库存”与“高退货率”中，某女装老板每场直播销售额几十万，却积压2000万货品，女装退货率常态达80%。更雪上加霜的是双十一前夕落地的“电商税”，依赖刷单、投流的商家利润空间被进一步压缩。为求生存，部分老板“收尾货按斤卖，直播间标价19.9元”，恶性竞争加剧行业内卷。

打工人：就业过剩与薪资下滑的现实冲击。杭州的人才补贴吸引大量应届生涌入，“1222万应届生竞争岗位”让就业市场供过于求。商务助理丽丽2023年毕业，今年面试30多家公司，两份工作均因“业绩不达标”被辞退，某护肤品公司招四五十个商务实行末位淘汰，“完不成35万销售指标就失业”。即便留下，薪资也被压低，“能拿到政府补贴的应届生，公司会在工资上克扣”。

三、矛盾与坚守：杭州仍是“行业天花板”？

行业陷入“货品过剩、人力过剩”的双重困境，但多数从业者仍认为“杭州是直播行业的天花板”。李雯曾在头部MCN遥望科技做策划，对比广州后直言“杭州直播氛围更浓，促销机制热闹，一场成交千万能让十几号人激动”，而广州店播“花2万成本都要向老板申请”。程星瞳也承认“应届生做主播仍有机会，外形条件好的入行数月就能月入五万，比传统行业积累快得多”。

于是，不少人在“撤退”与“坚守”间徘徊。丽丽离开杭州后在浙江乡下做品牌商务，“压力小但不甘心拿死工资”，计划春节后再看机会；程星瞳回老家尝试短视频带货，“虽然入场晚，但仍想抓住下一个风口”；刘惠从广州搬回杭州，“同样的剪辑岗位，杭州工资比广州高三千”。

结语：退潮后的行业重构

杭州网红大撤退，并非直播电商的终结，而是行业从“野蛮生长”向“理性发展”的阵痛。当流量红利消退、监管趋严，依赖“低价冲量、刷单投流”的模式难以为继，行业开始筛选真正具备内容能力、供应链优势的玩家。对于杭州而言，如何在“退潮”中留住核心人才与优质企业，如何推动直播电商向更高质量转型，将是其能否保住“行业天花板”地位的关键。而对于从业者，在阵痛中寻找新的价值坐标，或许比单纯“撤退”或“坚守”更重要。